“那娲皇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,单单剩下一块未用,弃在青埂峰下。谁知此石自经锻炼之后,灵性已通,自去自来,可大可小。因见众石俱得补天,独自己无才,不得入选,遂自怨自愧,日夜悲哀。"--有时候,通了灵性,反添自怨自艾,倒不如混沌纯朴,少些比较争心!从无意识到有意识,喜耶?悲耶?
“今风尘碌碌,一事无成,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,一一细考较去,觉其行止见识皆出我之上,我堂堂须眉,诚不若彼裙钗。我实愧则有余,悔又无益,大无可如何之日也!"--想起一句老歌词:For all the girls I loved before! 岁月流逝,再无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之豪情,挺着大肚腩,独怆然唏嘘而已!
那僧托于掌上,笑道:“形体倒也是个灵物了,只是没有实在的好处;须得再镌上几个字,使人人见了,便知你是件奇物,然后携你到那昌明隆盛之邦、诗礼簪缨之族、花柳繁华之地、温柔富贵之乡那里去走一遭。”石头听了大喜……--在这尘世,是否是奇物,仿佛就因那所镌之字!返璞归真,抱朴守一者几希!!
从此,空空道人因空见色,由色生情,传情入色,自色悟空,遂改名情僧,改《石头记》为《情僧录》。--生命如此活泼,即使短暂的感动,也如永恒般令人回味,怎能空无而过?然纵是千万情愁,终将化为空无,怎能执着不已?于是,若即若离于红尘!爱此世,因神造之为美好,不执着此世,因尚有更好者在彼世!
雨村吟罢,因又思及平生抱负,苦未逢时,乃又搔首对天长叹,复高吟一联云:“玉在椟中求善价,钗于奁内待时飞。”--学者自认商品,待价而估,虽对天长叹,却不知天命为何,依世俗之判断沮喜,数数然钻营短暂人生,不亦悲乎!雨村后高中进士,但“貌似有才,性实狡猾”,终因贪酷被贬,抱负如斯而已!
門旁又有一副舊破的對聯云:“身后有余忘縮手,眼前無路想回頭。”--太爱斯世,将心思意念耗尽,当那最终日子来临,已毫无选择余地,再叫主啊主啊,为时已晚。早日识主,与主偕行,终必不见弃!红楼警幻,一切如镜中影,再美亦乃未来更美之幻象,待那时刻来临,就要面对面了!
子興笑道:“……(荣宁二府)如今人口日多,事務日盛,主仆上下都是安富尊榮,運籌謀畫的竟無一個。那日用排場,又不能將就省儉。如今外面的架子雖未甚倒,內囊卻也盡上來了。這也是小事,更有一件大事:誰知這樣鐘鳴鼎食的人家兒,如今養的兒孫竟一代不如一代了!”--今之家族企业当借鉴,慎之!
子興道:“正也罷,邪也罷,只顧算別人家的賬,你也吃一杯酒才好。”雨村道:“只顧說話,就多吃了几杯。”子興笑道:“說着別人家的閑話,正好下酒,即多吃几杯何妨?”—-闲话下酒,正邪仿佛与己无关,痛痒却是自知的。计算他人易,反求诸己难。
不想如今忽然來了一個薛寶釵,年紀雖大不多,然品格端方,容貌丰美,人多謂黛玉所不及。那寶釵卻又行為豁達,隨分從時,不比黛玉孤高自許,目無下塵,故深得下人之心。就是小丫頭們,亦多和寶釵親近。因此,黛玉心中便有些不忿。寶釵卻是渾然不覺。--目无下尘者,难获追随者,还是随分从时较好。
那寶玉……如今與黛玉同隨賈母一處坐臥,故略比別的姊妹熟慣些;既熟慣,便更覺親密;既親密,便不免一時有不虞之隙,求全之毀。—-日久生情,由情生恩,而恩生怨!人们常求全于亲密之人,最终伤害之。国人称所爱之人为“小冤家”,真是解得情之真味!况非冤家不聚首,无奈中又暗含多少窃喜!
寶玉抬頭看見是一幅畫貼在上面,人物固好,其故事乃是“燃藜圖”,心中便有些不快。又有一副對聯,寫的是:“世事洞明皆學問,人情練達即文章。”及看了這兩句,縱然室宇精美,鋪陳華麗,亦斷斷不肯在這里了,忙說:“快出去!快出去!”—-世事洞明,人情练达者,惯能左右逢缘,多是无情之人!
春夢隨云散,飛花逐水流。寄言眾兒女,何必覓閑愁?(读≪紅樓夢≫)
那仙姑道:“吾居離恨天之上,灌愁海之中,乃放春山遣香洞太虛幻境警幻仙姑是也。司人間之風情月債,掌塵世之女怨男痴。因近來風流冤孽,纏綿于此,是以前來訪察機會,布散相思……”—-却原来是这警幻仙子掌管尘世中之情事,比那月老多些意境!情之缠绵处,正在于离恨怨痴,虽警之为幻,仍前赴后继。
轉過牌坊,便是一座宮門,上面橫書着四個大字,道是:“孽海情天”,也有一副對聯,大書云:“厚地高天,堪嘆古今情不盡;痴男怨女,可憐風月債難酬。”—-好一个孽海情天!若这海这天中无情无爱,生于斯世,又有何意义?因爱,神造天地,因爱,男女合一,因爱,有信有望,因爱,道成肉身!
寶玉道:“常聽人說,金陵極大,怎么只十二個女子?如今單我們家里,上上下下就有几百個女孩兒。”警幻微笑道:“一省女子固多,不過擇其緊要者錄之。兩邊二櫥則又次之,余者庸常之輩便無冊可錄了。”–--警幻所录者,紧要人也。而神的生命册所录的,乃我等罪人自以为弱者,感谢主,不因我之简陋而弃置!
警幻道:“此曲不比塵世中所填傳奇之曲,必有生旦淨末之則,又有南北九宮之限。此或詠嘆一人,或感懷一事,偶成一曲,即可譜入管弦,若非個中人,不知其中之妙。……”—-妙在一人一事均因情有感而发!人们追求立德立功立言之所谓伟业,而忽略了短暂昙花一现之感动!若有心,处处是奇迹,时时须感恩!
將那三春看破,桃紅柳綠待如何?把這韶華打滅,覓那清淡天和。說什么天上夭桃盛,云中杏蕊多?到頭來,誰見把秋捱過?則看那白楊村里人嗚咽,青楓林下鬼吟哦,更兼着連天衰草遮墳墓。這的是昨貧今富人勞碌,春榮秋謝花折磨。似這般生關死劫誰能躲?聞說道西方寶樹喚婆娑,上結着長生果。–-伊甸生命樹!
機關算盡太聰明,反算了卿卿性命!生前心已碎,死后性空靈。家富人寧,終有個家亡人散各奔騰。枉費了意懸懸半世心,好一似蕩悠悠三更夢。忽喇喇,似大廈傾,昏慘慘,似燈將盡。呀!一場歡喜忽悲辛,嘆人世,終難定!--异邦人因何纷然闹乱?列国因何突然谋算? 天下诸事皆有定时,万务各有其期!
鏡里恩情,更那堪夢里功名!那美韶華去之何迅?再休提繡帳鴛衾,只這戴珠冠,披鳳襖,也抵不了無常性命!雖說是人生莫受老來貧,也須要陰騭積兒孫。氣昂昂頭戴簪纓,光燦燦胸懸金印,威赫赫爵祿高登,昏慘慘黃泉路近。問古來將相可還存?也只是虛名兒與后人欽敬。--凡事虚中之虚,唯敬畏神守其诫命为要
如爾,則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,吾輩推之為意淫。惟‘意淫’二字可心會而不可口傳,可神通而不可語達。--心会神通,非为肤色容貌歌舞调笑者也。爱乃宽忍慈悲,爱不嫉妒,爱不矜夸。不骄傲,不妄为,不图己利。不遽怒,不念恶。不喜非义,乃喜真理。凡事包容,凡事存信,凡事冀望,凡事忍耐。爱永不陨!
狗儿冷笑道:“有法儿还等到这会子呢!我又没有收税的亲戚、做官的朋友,有什么法子可想的?就有也只怕他们未必来理我们呢。”--穷在闹市无人问,富在深山有远亲! 势利人生,冷暖自知。生存从来不易,出淤泥不染者几希!小人物能生存已是万幸,怎可用酸儒那些教条要求之?
刘姥姥道:“我也知道。只是许多时不走动,知道他如今是怎样?这也说不得了。你又是个男人,这么个嘴脸,自然去不得;我们姑娘,年轻的媳妇儿,也难卖头卖脚的;倒还是舍着我这副老脸去碰碰,果然有好处,大家也有益。”--老脸有时是无敌的!有时穷人也死要面子”拉硬屎”,主动疏离富人。无奈的骨气!
只见几个挺胸迭肚指手画脚的人坐在大门上说东谈西的。刘姥姥只得蹭上来问:“太爷们纳福!”众人打量了一会,便问:“是那里来的?”刘姥姥陪笑道:“我找太太的陪房周大爷的,烦那位太爷替我请他出来。”那些人听了,都不理他……--往往是底层人帮衬着折磨底层人,甚至变本加厉,发泄自己的被折磨!
周瑞家的听了,便已猜着几分来意。只因他丈夫昔年争买田地一事多得狗儿他父亲之力,今见刘姥姥如此,心中难却其意;二则也要显弄自己的体面。便笑说:“姥姥,你放心。大远的诚心诚意来了,岂有个不叫你见个真佛儿去的呢?……”–--还是人情债与面子!下人也有其体面,尤其在更下人面前!去求下人吧!
周瑞家的听了道:“嗐!我的姥姥,告诉不得你了:这凤姑娘年纪儿虽小,行事儿比是人都大呢。如今出挑的美人儿似的,少说着只怕有一万心眼子,再要赌口齿,十个会说的男人也说不过他呢!回来你见了,就知道了。--就只一件,待下人未免太严些儿。”—古今之女强人均一脉相传!只一件,做其下属难矣!
凤姐笑道:“亲戚们不大走动,都疏远了。知道的呢,说你们弃嫌我们,不肯常来;不知道的那起小人,还只当我们眼里没人似的。”刘姥姥忙念佛道:“我们家道艰难,走不起,来到这里,没的给姑奶奶打嘴,就是管家爷们瞧着也不像。”–-那些认为我们嫌弃你们的乃小人,不管你信还是不信,反正我是信了!
周瑞家的道:“我的娘!你怎么见了他倒不会说话了呢?开口就是‘你侄儿’。我说句不怕你恼的话:就是亲侄儿也要说的和软些儿。那蓉大爷才是他的侄儿呢,他怎么又跑出这么个侄儿来了呢!”刘姥姥笑道:“我的嫂子,我见了他,心眼儿爱还爱不过来,那里还说的上话来!”--亲戚关系是穷人看重的!爱不过来
周瑞家的又道:“这药有名字没有呢?”宝钗道:“有。也是那和尚说的,叫作‘冷香丸’。”周瑞家的听了,点头儿,因又说:“这病发了时,到底怎么着?”宝钗道:“也不觉什么,不过只喘嗽些,吃一丸也就罢了。”--折腾几年千辛万苦配那“冷香丸”,原来是治偶尔咳嗽病,让自幼体弱之黛玉情何以堪!
王夫人道:“(这些花儿)留着给宝丫头戴也罢了,又想着他们。”薛姨妈道:“姨太太不知,宝丫头怪着呢,他从来不爱这些花儿粉儿的。”--宝钗还真与众女子不同,自小心里就有乾坤呢!贾府最终弃木选金,对于没落家族之投注,自是必然。想那宝玉最终举案齐眉也意难平,也是无可奈何啊!
周瑞家的又问香菱:“你几岁投身到这里?”又问:“你父母在那里呢?今年十几了?本处是那里的人?”香菱听问,摇头说:“不记得了。”周瑞家的和金钏儿听了,倒反为叹息了一回。—我也为她叹息一回!英莲,应怜!昔日父母掌上之明珠,辗转沦落如斯!!再叹息一次。
惜春笑道:“我这里正和智能儿说,我明儿也要剃了头跟他作姑子去呢,可巧又送了花来。要剃了头,可把花儿戴在那里呢?”说着,大家取笑一回,惜春命丫鬟收了。—-果然惜春!“春日春风有时好,春日春风有时恶。不得春风花不开,花开又被风吹落。”(王安石)惜春这丫头处在留恋而又无可奈何的心境。
(小丫头丰儿)見周瑞家的來了,連忙的擺手兒,叫他往東屋里去。周瑞家的會意,忙着躡手躡腳兒的往東邊屋里來,只見奶子拍着大姐兒睡覺呢。周瑞家的悄悄兒問道:“二奶奶睡中覺呢,也該清醒了。”奶子笑着,撇着嘴,搖頭兒。正問着,只聽那邊微有笑聲兒,卻是賈璉的聲音。–-大中午张扬那活,苦了下人!
“…你女婿因前兒多喝了點子酒,和人分爭起來,不知怎么,叫人放了把邪火,說他來曆不明,告到衙門里,要遞解還鄉。所以我來和你老人家商量商量,討個情分。不知求那個可以了事?”周瑞家的聽了道:“我就知道。這算什么大事?忙的這么着!你先家去,等我送下花就回去”--花送好了,余事好办!知轻重!
原來周瑞家的女婿便是雨村的好友冷子興,近日因賣古董,和人打官司,故叫女人來討情。周瑞家的仗着主子的勢,把這些事也不放在心上,晚上只求求鳳姐便完了。—-仅周瑞家便扯出如此仗势欺人事,况其他冰山水面下多少不公不义处!权势欺人,罄竹难书,古今一也,奈何!
“因他從小兒跟着太爺出過三四回兵,從死人堆里把太爺背出來了,才得了命。自己挨着餓,卻偷了東西給主子吃;兩日沒水,得了半碗水,給主子喝,他自己喝馬溺。不過仗着這些功勞情分。…他自己又老了,又不顧體面,一味的好酒,喝醉了無人不罵…只當他是個死的就完了。”–-贾府里可使性子的下人焦大!
“蓉哥兒!你別在焦大跟前使主子性兒!別說你這樣兒的,就是你爹、你爺爺,也不敢和焦大挺腰子呢!不是焦大一個人,你們作官兒,享榮華,受富貴!你祖宗九死一生掙下這個家業,到如今,不報我的恩,反和我充起主子來了。不和我說別的還可,再說別的,咱們白刀子進去,紅刀子出來!”–-赞一个,好可爱!
焦大益發連賈珍都說出來,亂嚷亂叫,說要往祠堂里哭太爺去,“那里承望到如今生下這些畜生來!每日偷雞戲狗,爬灰的爬灰,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,我什么不知道?咱們‘胳膊折了,往袖子里藏!’”…鳳姐和賈蓉也遙遙的聽見了,都裝作沒聽見。—-珍卿凤蓉那些糊涂事儿,够下酒喝上一壶的!好个装没听见!
寶玉掀簾一步進去,先就看見寶釵坐在炕上作針線。頭上挽着黑漆油光的䰖兒,蜜合色的棉襖,玫瑰紫二色金銀線的坎肩兒,蔥黃綾子棉裙,一色兒半新不舊的,看去不見奢華,唇不點而紅、眉不畫而翠。臉若銀盆、眼如水杏。惟覺雅淡。罕言寡語,人謂裝愚;安分隨時,自云守拙。–-蛮会韬光养晦!装愚较装贤难。
李媽道:“…當着老太太、太太,那怕你喝一壇呢!不是那日我眼錯不見,不知那個沒調教的,只圖討你的喜歡,給了你一口酒喝,葬送的我挨了兩天罵!…姨太太不知道他的性子呢,喝了酒更弄性。有一天老太太高興,又盡着他喝;什么日子又不許他喝。何苦我白賠在里頭呢?”–-老太太随性教育孩子,无原则!
黛玉因含笑問他,說:“誰叫你送來的?難為他費心。那里就冷死我了呢!”雪雁道:“紫鵑姐姐怕姑娘冷,叫我送來的。”黛玉接了,抱在懷中,笑道:“也虧了你,倒聽他的話!我平日和你說的,全當耳旁風;怎么他說了你就依,比聖旨還快呢!”—-金木石三冤家初聚首,暗战情场,堪比三国,荡气回肠!
薛姨媽道:“你是個多心的,有這些想頭;我就沒有這些心。”……李嬤嬤聽了,又是急,又是笑,說道:“真真這林姐兒說出一句話來比刀子還利害!”寶釵也忍不住,笑着把黛玉腮上一擰,說道:“真真的,這個顰丫頭一張嘴,叫人恨又不是,喜歡又不是!”—--这个黛玉丫头!让人怜惜也不是,说她不好也不是
襲人笑道:“這是那里的話!念書是很好的事,不然就潦倒一輩子了,終久怎么樣呢?但只一件:只是念書的時候兒想著書,不念的時候兒想着家,總別和他們玩鬧…雖說是奮志要強,那工課寧可少些:一則貪多嚼不爛,二則身子也要保重。這就是我的意思,你好歹體諒些。”—-花袭人的叮咛,柔肠百结,感人肺腑
這日,賈政正在書房中和清客相公們說閑話兒,忽見寶玉進來請安,回說上學去。賈政冷笑道:“你要再提‘上學’兩個字,連我也羞死了!依我的話,你竟玩你的去是正經。看仔細站腌臜了我這個地,靠腌臜了我這個門!”—-男孩须离其母找到其父才能成熟,宝玉却未被其父接纳,长留温柔乡!政宁清谈不教子!
(李貴)又回說:“哥兒已經念到第三本《詩經》,什么‘攸攸鹿鳴,荷葉浮萍’…”…賈政…因說道:“那怕再念三十本《詩經》,也是‘掩耳盜鈴’,哄人而已。你去請學里太爺的安,就說我說的:什么《詩經》、古文,一概不用虛應故事;只是先把《四書》一齊講明背熟,是最要緊的。”–-教育为什么的问题!
李貴…道:“哥兒可聽見了?先要揭我們的皮呢!人家的奴才,跟主子賺些個體面。我們這些奴才,白陪着挨打受罵的。從此也可憐見些才好!”寶玉笑道:“好哥哥,你別委屈,我明兒請你。”李貴道:“小祖宗,誰敢望請?只求聽一兩句話就有了。”—-要在跟甚领导,可少受委屈,或不得已时可望一两怜见话!
寶玉…又忙至黛玉房中來作辭。彼時黛玉在窗下對鏡理妝,聽寶玉說上學去,因笑道:“好,這一去可是要‘蟾宮折桂’了。我不能送你了。”寶玉道:“好妹妹,等我下學再吃晚飯;那胭脂膏子也等我來再制。”…黛玉忙又叫住,問道:“你怎么不去辭你寶姐姐來呢?”–-这黛玉没袭人般叮咛,然更了解宝玉!
寶玉終是個不能安分守理的人,一味的隨心所欲。因此,發了癖性,又向秦鐘悄說:“咱們兩個人,一樣的年紀,況又同窗,以后不必論叔侄,只論弟兄朋友就是了。”先是秦鐘不敢,寶玉不從,只叫他兄弟,叫他表字鯨卿,秦鐘也只得混着亂叫起來。—-宝玉果然不守理法,随心所欲,性情中人,≪詩經≫使然?!
那贾家学堂里,居然有那“龍陽”之兴,男男彼此争风吃醋甚至大打出手,奇哉!男女授受不亲造就的奇观。那贾氏一族,如古时所多玛城,污秽如斯,其结果自然可知!
金榮…越想越氣,說:“秦鐘不過是賈蓉的小舅子,又不是賈家的子孫,附學讀書,也不過和我一樣,因他仗着寶玉和他相好,就目中無人。既是這樣,就該干些正經事,也沒的說,他素日又和寶玉鬼鬼祟祟的,只當人家都是瞎子,看不見…”–-宝玉也好那口?原来是个双性恋者!礼教压人,人格变形犯罪者多矣!
“…現今咱們家走的這群大夫,那里要得!一個個都是聽着人的口氣兒,人怎么說,他也添几句文話兒說一遍。可倒殷勤的很,三四個人,一日輪流着,倒有四五遍來看脈。大家商量着立個方兒,吃了也不見效,倒弄的一日三五次換衣裳坐下起來的見大夫,其實于病人無益。”–-VIP症候群:当患者是VIP时之怪象!
贾珍:“…方才馮紫英來看我,他見我有些心里煩,問我怎么了。我告訴他媳婦身子不大爽快,因為不得個好大夫,斷不透是喜是病,又不知有妨礙沒妨礙,所以我心里實在着急……”—-这珍爷也太关心可卿了吧!果如焦大之言?可卿之病死,多有蹊跷。观可卿卧室摆设情趣,愿应是高洁之人啊。
賈珍說道:“我方才到了太爺那里去請安,兼請太爺來家受一受一家子的禮。太爺因說道:‘我是清淨慣了的,我不願意往你們那是非場中去……”—-贾敬者,假敬也!
“…據我看這脈息,大奶奶是個心性高強聰明不過的人。但聰明太過,則不如意事常有;不如意事常有,則思慮太過。此病是憂慮傷脾,肝木忒旺,經血所以不能按時而至…”—-聰明太過者病多,是該收斂心性!中醫夠博大,探脈可斷性格。
這里漸漸的就有人來。先是賈璉賈薔來看了各處的座位,并問:“有什么玩意兒沒有?”家人答道:“我們爺算計,本來請太爺今日來家,所以并未敢預備玩意兒。前日聽見太爺不來了,現叫奴才們找了一班小戲兒并一檔子打十番的,都在園子里戲台上預備着呢。”—-宁府请客,倒听荣府安排,真真主随客便!势也
寶玉正把眼瞅着那“海棠春睡圖”并那秦太虛寫的“嫩寒鎖夢因春冷,芳氣襲人是酒香”的對聯,不覺想起在這里睡晌覺時夢到“太虛幻境”的事來。正在出神,聽得秦氏說了這些話,如萬箭攢心,那眼淚不覺流下來了。—-可卿病逝,名士高人诗画,已然虚设!情虽可亲,终究幻境,能不警乎!
尤氏打發人來兩三遍,鳳姐兒才向秦氏說道:“你好生養着,我再來看你罷。合該你這病要好了,所以前日遇着這個好大夫,再也是不怕的了。”秦氏笑道:“任憑他是神仙,治了病治不得命!嬸子,我知道,這病不過是捱日子的!”—-治了病治不得命!按着定命,人终有一死,且死后有审判!因信得救者,当感恩
說話之間,已到天香樓后門,見寶玉和一群丫頭小子們那里玩呢。鳳姐兒說:“寶兄弟,別忒淘氣了。”……鳳姐兒……說:“爺們都往那里去了?”傍邊一個婆子道:“爺們才到凝曦軒,帶了十番,那里吃酒去了。”鳳姐兒道:“在這里不便宜,背地里又不知干什么去了!”–宝玉果与其他爷们不同。毕竟童心未泯
尤氏道:“你冷眼瞧瞧媳婦是怎么樣?”鳳姐兒低了半日頭,說道:“這個就沒法兒了!你也該將一應的后事給他料理料理,沖一沖也好。”……賈母道:“你瞧他是怎么樣?”鳳姐兒說:“暫且無妨,精神還好呢。”賈母聽了,沉吟了半日…—-这凤姐说话果非一般!那贾母沉吟半日,事实也就了然于胸,好老太!
賈瑞道:“我在嫂子面前,若有一句謊話,天打雷劈!只因素日聞得人說,嫂子是個利害人,在你跟前一點也錯不得,所以唬住我了。我如今見嫂子是個有說有笑極疼人的,我怎么不來?--死了也情願!”鳳姐笑道:“果然你是個明白人…”—-牡丹花下死,做鬼也风流,可惜他未及识得牡丹花香,便作了冤死鬼!
那代儒素日教訓最嚴,不許賈瑞多走一步,生怕他在外吃酒賭錢,有誤學業。今忽見他一夜不歸,只料定他在外非飲即賭,嫖娼宿妓,那里想到這段公案?……賈瑞先凍了一夜,又挨了打,又餓着肚子跪在風地里念文章,其苦萬狀。—-无论富贵贫穷,家教如此摧毁人格,贬低性情。向闻礼教害人,果不其然!
那賈瑞此時要命心急,無藥不吃,只是白花錢,不見效。忽然這日有個跛足道人來化齋,口稱專治冤孽之症。賈瑞偏偏在內聽見了,直着聲叫喊,說:“快去請進那位菩薩來救命!”一面在枕頭上磕頭。眾人只得帶進那道士來。賈瑞一把拉住,連叫:“菩薩救我!”—-当急病乱求医失败,又是佛道不分不识神!悲乎
從搭褳中取出個正面反面皆可照人的鏡子來-背上鏨着“風月寶鑒”四字,-遞與賈瑞,道:“這物出自太虛幻境空靈殿上,警幻仙子所制,專治邪思妄動之症,有濟世保生之功。所以帶他到世上來,單與那些聰明俊秀、風雅王孫等照看。千萬不可照正面,只照背面。要緊,要緊…”—-拥有自由意志人却总选死路!
(鳳姐)忙問道:“這話慮的極是,但有何法可以永保無虞?”秦氏冷笑道:“嬸娘好痴也!‘否極泰來’,榮辱自古周而復始,豈人力所能常保的?但如今能于榮時籌划下將來衰時的世業,亦可以常遠保全了…”—-虚中之虚,欲凭人力常保荣时光景,乃骄傲之一端。履霜,坚冰至,需得战战兢兢。
彼時合家皆知,無不納悶,都有些疑心。那長一輩的,想他素日孝順;平輩的,想他素日和睦親密;下一輩,想他素日慈愛;以及家中仆從老小,想他素日憐貧惜賤愛老慈幼之恩:莫不悲號痛哭。—-如此完美人物,倒死的让人纳闷疑心又悲号痛苦!竟有何隐情让人欲说还休?!
賈珍哭的淚人一般……道:“合家大小,遠近親友,誰不知我這媳婦比兒子還強十倍!如今伸腿去了,可見這長房內絕滅無人了!”說着,又哭起來。眾人勸道:“人已辭世,哭也無益,且商議如何料理要緊。”賈珍拍手道:“如何料理!不過盡我所有罷了!”—-好蹊跷!不写丈夫婆母伤悲,却让公公哭的泪人儿!
戴權會意,因笑道:“想是為喪禮上風光些?”賈珍忙道:“老內相所見不差。”戴權道:“事倒湊巧,正有個美缺…”…臨上轎,賈珍問:“銀子還是我到部去兌,還是送入內相府中?”戴權道:“若到部里兌,你又吃虧了;不如平准一千兩銀子送到我家就完了。”—-你要面子我要钱!妙在叮咛勿送部里免吃亏!
如此親朋你來我去,也不能計數。只這四十九日,一條寧國府街上,白漫漫,人來人往;花簇簇,官去官來。—-可卿之死,反成了官场交易往来之机!对鲜活生命的压制,对死亡的不敬畏,借死者之机赚取生者苟且偷生之资本,或装门面显富贵,或人情往来穿梭结交,无信仰之社会,唯营营于短暂斯世,不亦悲乎!
這里鳳姐來至三間一所抱廈中坐了,因想:頭一件是人口混雜,遺失東西;二件,事無專管,臨期推委;三件,需用過費,濫支冒領;四件,任無大小,苦樂不均;五件,家人豪縱,有臉者不能服鈐束,無臉者不能上進。此五件,實是寧府中風俗。—-人浮于事之大型组织办大事时之通病,凤姐这个诊断功夫不错!
“如今請了西府里璉二奶奶管理內事,倘或他來支取東西,或是說話,小心伺候才好。每日大家早來晚散,寧可辛苦這一個月,過后再歇息,別把老臉面扔了。那是個有名的烈貨,臉酸心硬,一時惱了,不認人的!”…又有一個笑道:“論理我們里頭也得他來整治整治,都忒不像了。”–--混乱时人们又怕又盼专制者!
聽見鳳姐和賴升媳婦道:“既托了我,我就說不得要討你們嫌了。我可比不得你們奶奶好性兒,諸事由得你們。再別說你們這府里原是這么樣的話,如今可要依着我行。錯我一點兒,管不得誰是有臉的,誰是沒臉的,一例清白處治。”—-此时整个"團隊”属于没能力没意愿状态,采用高工作低关系辅以强制权力刚好!
鳳姐自己威重令行,心中十分得意。因見尤氏犯病,賈珍也過于悲哀不大進飲食,自己每日從那府中熬了各樣細粥,精美小菜,令人送過來。…鳳姐不畏勤勞,天天按時刻過來點卯理事。獨在抱廈內起坐,不與眾妯娌合群,便有女眷來往,也不迎送。—少了婆婆制肘,鳳姐放開手腳,自然顯出向上向下管理之本色!
鳳姐便說道:“明兒他也來遲了,后兒我也來遲了,將來都沒有人了!本來要饒你,只是我頭一次寬了,下次就難管別人了,不如開發了好。”登時放下臉來,叫:“帶出去打他二十板子!”……于是寧府中人才知鳳姐利害。自此,俱各兢兢業業,不敢偷安。—-若纵容低表现者,便成负激励。然惩罚有过重嫌疑。
各事冗雜,亦難盡述。因此,忙的鳳姐茶飯無心,坐臥不寧。到了寧府里,這邊榮府的人跟着;回到榮府里,那邊寧府的人又跟着。鳳姐雖然如此之忙,只因素性好勝,惟恐落人褒貶,故費盡精神,籌划的十分整齊,于是,合族中上下無不稱嘆。—集权管理者之通病,不善培养人才和授权,亲力亲为反自觉良好。
…一切張羅款待都是鳳姐一人周全承應。合族中雖有許多妯娌,也有言語鈍拙的,也有舉止輕浮的,也有羞口羞腳不慣見人的,也有懼貴怯官的,越顯得鳳姐灑爽風流,典則俊雅,真是“萬綠叢中一點紅”了。那里還把眾人放在眼里?揮霍指示,任其所為。—-过度集权可怕之处,早将死者托梦之言忘于脑后!
北靜王又道:“只是一件:令郎如此資質,想老太夫人自然鐘愛;但吾輩后生甚不宜溺愛,溺愛則未免荒失了學業。昔小王曾蹈此轍,想令郎亦未必不如是也…”…賈政忙躬身答道:“是。”—-此北静王所言,似是实非,未脱俗。恐内心难免多少遗憾才是,少不得曾受几多摧残的。结构性泯灭人之性情,实难休也!
凡莊家動用之物,俱不曾見過的,寶玉見了,都以為奇,不知何名何用。小廝中有知道的,一一告訴了名色并其用處。寶玉聽了,因點頭道:“怪道古人詩上說:‘誰知槃中餐,粒粒皆辛苦?’正為此也。”—-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者,怎能体贴劳动者之艰辛!纵使写些读些现实主义诗词,也唯想像而已!
寶玉留心看時,并不見紡線之女;走不多遠,卻見這二丫頭懷里抱着個小孩子,同着兩個小女孩子在村頭站着瞅他。寶玉情不自禁,然身在車上,只得眼角留情而已。一時電卷風馳,回頭已無蹤跡了。—-村女不会吟诗作对,但怀里孩子是对爱情和责任最好的阐释。庭院深深中爱情风月无边,怎如田边阳光泥土踏实!
鳳姐聽了這話,便發了興頭,說道:“你是素日知道我的,從來不信什么陰司地獄報應的。憑是什么事,我說要行就行。你叫他拿三千兩銀子來,我就替他出這口氣。”老尼聽說,喜之不勝,忙說:“有,有。這個不難。”—凤姐逐渐开始弄权!那老尼如此贪念尘世权势,难怪凤姐不信老尼平日所读之经文!
老尼道:“這點子事,要在別人,自然忙的不知怎么樣;要是奶奶跟前,再添上些,也不夠奶奶一辦的!俗語說的: ‘能者多勞’。太太見奶奶這樣才情,越發都推給奶奶了,只是奶奶也要保重貴體些才是。”一路奉承,鳳姐越受用了,也不顧勞乏,更攀談起來。—千不穿万不穿,马屁必穿!这招的确无往不利!
(秦鐘得趣智能儿小尼被宝玉当场揭破)笑道:“好哥哥,你只別嚷,你要怎么着都使的。”寶玉笑道:“這會子也不用說,等一會兒睡下,咱們再慢慢兒的算賬。”…卻不知寶玉和秦鐘如何算賬,未見真切,此系疑案,不敢創纂。—-作者够滑头!何不说:一夜无话,真奇迹也,不管读者信否,反正作者信焉云云!
誰知愛勢貪財的父母,卻養了一個知義多情的女兒…悄悄的尋了自盡。那守備之子誰知也是個情種,聞知金哥自縊,遂投河而死。可憐張李二家沒趣,真是“人財兩空”。這里鳳姐卻安享了三千兩。王夫人連一點消息也不知。自此,鳳姐膽識愈壯,以后所作所為,諸如此類,不可勝數。–不知谋了多少财害了多少命!
秦鐘……又添了許多病症。因此,寶玉心中悵悵不樂。雖有元春晉封之事,那解得他的愁悶?賈母等如何謝恩,如何回家,親友如何來慶賀,寧榮兩府近日如何熱鬧,眾人如何得意,獨他一個皆視有如無,毫不介意。因此,眾人嘲他越發呆了。—好个视有如无,毫不介意,那尘世喜乐事,怎解得这情之愁烦
(凤姐对贾琏:)“…你是知道的,咱們家所有的這些管家奶奶,那一個是好纏的?錯一點兒,他們就笑話打趣,偏一點兒,他們就‘指桑罵槐’的抱怨。‘坐山看虎斗’,‘借刀殺人’,‘引風吹火’,‘站干岸兒’,‘推倒了油瓶兒不扶’:都是全掛子的本事…”—也仿佛是现今部分公司内职场博弈之众生象!
(朝廷)特降諭諸椒房貴戚…凡有重宇別院之家,可以駐蹕關防者,不妨啟請內廷鑾輿入其私第,庶可盡骨肉私情,共享天倫之樂事。此旨下了,誰不踴躍感戴?現今周貴妃的父親已在家里動了工,修蓋省親的別院呢。又有吳貴妃的父親吳天佑家,也往城外踏看地方去了。—-领导多些情人,貌似可以提升GDP来着!
(赵嬷嬷:)如今還有現在江南的甄家,噯喲!好勢派!獨他們家接駕四次。要不是我們親眼看見,告訴誰也不信的。別講銀子成了糞土,憑是世上有的,沒有不是堆山積海的。--‘罪過可惜’四個字竟顧不得了……也不過拿着皇帝家的銀子往皇帝身上使罷了!誰家有那些錢買這個虛熱鬧去?”—-嬤嬤威武有見識
賈薔又近前回說:“下姑蘇請聘教習,釆買女孩子,置辦樂器行頭等事,大爺派了侄兒……所以叫我來見叔叔。”賈璉聽了,將賈薔打量了打量,笑道:“你能夠在行么?這個事雖不甚大,里頭卻有藏掖的。”賈薔笑道:“只好學着辦罷咧。”—-采购这行,果然水深,里头藏掖的,技术到是次要的。
鳳姐……因笑道:“你也太操心了!難道大爺比咱們還不會用人?偏你又怕他不在行了。誰都是在行的?孩子們這么大了,沒吃過豬肉,也見過豬跑。大爺派他去,原不過是個坐纛旗兒,難道認真的叫他講價錢,會經紀去呢?依我說,很好。”—-原來採購者無需講價錢會經紀!現今多少人吃過豬肉卻未見過豬跑呢!
這里賈薔也問賈璉要什么東西,順便織來孝敬。賈璉笑道:“你別興頭,才學着辦事,到先學會了這把戲。短了什么,少不得寫信來告訴你。”說畢,打發他二人去了。—-学习的倒真是快!别忘了采购的还有女孩子,顺便也织来孝敬叔叔?那婶婶可不是好惹的!
那秦鐘早已魂魄離身,只剩得一口悠悠余氣在胸,正見許多鬼判持牌提索來捉他。那秦鐘魂魄那里肯就去?又記念着父親還有留積下的三四千兩銀子,又惦記着智能兒尚無下落,因此百般求告鬼判。—多藏厚亡!到那命定的时刻,所有的牵挂均已苍白。对斯世的眷恋太深,是因为没有彼岸的盼望么?信主者才有永生
無奈這些鬼判都不肯徇私,反叱咤秦鐘道:“虧你還是讀過書的人!豈不知俗語說的:‘閻王叫你三更死,誰敢留人到五更?’我們陰間,上下都是鐵面無私的,不比陽間瞻情顧意,有許多的關礙處!”—-写杀了!阴间果如此无私么?不过反讽世人徇私枉法,人情世故,倒真是犀利!亏你还是读过书的人!哈哈…
“列位神差略慈悲慈悲,讓我回去和一個好朋友說一句話就來了……不瞞列位,就是榮國公的孫子,小名兒叫寶玉的。”那判官聽了,先就唬的慌張起來,忙喝罵那些小鬼道:“我說你們放了他回去走走罷,你們不依我的話;如今鬧的請出個運旺時盛的人來了,怎么好?”—-判官果然善裝,全忘了方才一番义正言辞
眾鬼見都判如此,也都忙了手腳,一面又抱怨道:“你老人家先是那么雷霆火炮,原來見不得‘寶玉’二字!依我們想來:他是陽間,我們是陰間,怕他亦無益。”那都判越發着急,吆喝起來。—-哈哈,”宝玉"果然阴阳无阻!怪不得流行那"有钱能使鬼推磨"之谚语。看把那判官急的!
都判道:“放屁!俗話說的好–天下官管天下事–自古人鬼之道卻是一般,陰陽並無二理。鱉管他陰也罷,陽也罷,還是敬着些,沒有錯了的。”—-原来人道与鬼道无二,人官等同鬼官,均是草菅人命者!于是p民们见到不论何方不论大小官,都得敬着,毕竟,天下官管天下事!想起圣经说,魔鬼在这个世界掌权!
賈政聽了,沉思一會,說道:“這匾對倒是一件難事。論理,該請貴妃賜題才是,然貴妃若不親觀其景,亦難懸擬。若直待貴妃游幸時再行請題,若大景致,若干亭榭,無字標題,任是花柳山水,也斷不能生色。”—-原本自己女儿,当初在其前何等威严,而今因其入了宫,自己便落得没了主见,且是甘心的,呜呼!
眾人笑道:“老爺今日一擬定佳,何必又待雨村?”賈政笑道:“你們不知。我自幼于花鳥山水題詠上就平平的;如今上了年紀,且案牘勞煩,于這怡情悅性的文章更生疏了,便擬出來也不免迂腐,反使花柳園亭因而減色,轉沒意思。”—-可见案牍乃去情去性之罪魁,一入那公门,便迂腐起来。政老爷倒还自知!
遂命開門進去。只見一帶翠嶂,擋在面前。眾清客都道:“好山,好山!”賈政道:“非此一山,一進來,園中所有之景悉入目中,更有何趣?”眾人都道:“極是。非胸中大有邱壑,焉能想到這里!”—-国人含蓄,坦诚相见者少,纵使开了门,尚有屏障相隔,非有耐性,难悟曲径通幽之妙处,何况内有丘壑!
賈政回頭笑道:“諸公請看,此處題以何名方妙?”眾人聽說,也有說該題“迭翠”二字的,也有說該題“錦嶂”的,又有說“賽香爐”的,又有說“小終南”的……種種名色,不止几十個。原來眾客心中早知賈政要試寶玉的才情,故此只將些俗套來敷衍,寶玉也知此意。—-可怜十年寒窗苦,付予敷衍委蛇中!
賈政:“休如此縱了他。”因說道: “今日任你狂為亂道…方才眾人說的,可有使得的沒有?”寶玉見問,便答道:“都似不妥。”賈政冷笑道:“怎么不妥?”寶玉道: “…莫若‘有鳳來儀’四字。”眾人都哄然叫妙。賈政點頭道:“畜生,畜生!可謂‘管窺蠡測’矣。”—-暗许之,明抑之,传统家教之流弊!
因命:“再題一聯來。”寶玉便念道:“寶鼎茶閑煙尚綠,幽窗棋罷指猶涼。”—-好个尚绿犹凉!那茶那棋竟更依依不舍于人之亲近,都多情起来。幽窗下,唯那沙漏不解人意,滴漏晨昏!
寶玉道:“卻又來!此處置一田莊,分明是人力造作成的。遠無鄰村,近不負郭,背山無脈,臨水無源;高無隱寺之塔,下無通市之橋,峭然孤出,似非大觀……古人云‘天然圖畫’四字,正恐非其地而強為其地,非其山而強為其山,即百般精巧,終不相宜。……”—-现难遇天然之境,都被钢筋水泥商家小贩污了!
独栖姑苏香雪海,闭门捧读脂砚斋。比邻留园身却懒,心怀红楼一大观。意登古塔虎丘斜,欲听钟声寒山远。山塘有酒缺知己,太湖无风鼓客船。
寶玉道:“此處蕉棠兩植,其意暗蓄‘紅綠”二字在內。若只說蕉,則棠無著落;若只說棠,蕉亦無著落。固有蕉無棠不可,有棠無蕉更不可。”賈政道:“依你如何?”寶玉道:“依我,題‘紅香綠玉’四字,方兩全其妙。”—-从居所布局便已两难了!也难为他怡红公子去周旋!欲两全其妙,非一题词那么简单!
至院外,就有跟賈政的小廝上來抱住,說道:“今儿亏我们,老爷才喜欢,老太太打發人出來問了几遍,都亏我們回說老爺喜歡,要不然,老太太叫你進去了,就不得展才了。人人都說你才那些詩比眾人都強,今兒得了彩頭,該賞我們了。”—-好可爱的小厮们,凡事都亏得他们!还看不上一吊钱,抢了宝玉配物去!
“我給你的那個荷包也給他們了?你明兒再想我的東西,可不能夠了!”說畢,生氣回房,將前日寶玉囑咐他沒做完的香袋兒,拿起剪子來就鉸。寶玉……忙把衣領解了,從里面衣襟上將所系荷包解下來了,遞與黛玉道:“你瞧瞧,這是什么東西?我何曾把你的東西給人來着?”—-非痴情如彼者,怎能无事自扰之?
原來賈薔已從姑蘇釆買了十二個女孩子,并聘了教習以及行頭等事來了。那時薛姨媽另于東北上一所幽靜房舍居住,將梨香院另行修理了,就令教習在此教演女戲。又另派了家中舊曾學過歌唱的眾女人們,如今皆是皤然老嫗了,着他們帶領管理。—-为那些皤然老嫗感叹,也为自己每晨镜中的丝丝白发感伤一回。
外又有一個帶發修行的,本是蘇州人氏,祖上也是讀書仕宦之家,因自幼多病,買了許多替身,皆不中用,到底這姑娘入了空門,方才好了,所以帶發修行。今年十八歲,取名妙玉。—-修行一事,怎是他人能替代的?各种试炼,终须自己经历战胜方可。可叹入了个空门,终是无有盼望的!
王夫人便道:“這樣,我們何不接了他來?”林之孝家的回道:“若請他,他說:‘侯門公府,必以貴勢壓人,我再不去的!’”—-也是曾经沧海之人,方悟得此理!贵在能及时超脱,惜在辜负了少年才情。看破的红尘,却哪离的了红尘?
賈薔那邊也演出二三十出雜戲來;一班小尼姑道姑也都學會了念几卷经咒。—-原來那些尼姑道姑买来时是不会念经咒的,又原来如此短时间就念得会了!想她们一边念出世的经咒,一边演世俗中儿女情长或者权谋算计的杂剧,是何等样的本事?!
轉眼元宵在邇,自正月初八就有太監出來先看方向:何處更衣,何處燕坐,何處受禮,何處開宴,何處退息。又有巡察地方總理關防太監帶了許多小太監來,各處關防擋圍幙,指示賈宅人員何處退,何處跪,何處進膳,何處啟事種種儀注。外面又有工部官員并五城兵馬司打掃街道,攆逐閑人。—-秦时明月!
那寶玉未入學之先,三四歲時,已得元妃口傳教授了几本書,識了數千字在腹中,其名分雖為姊弟,其情状有如母子。自入宮后,時時帶信出來與父母說: “千萬好生扶養:不嚴不能成器,過嚴恐生不虞,且致父母之憂。”眷念之心刻刻不忘。—-阅至此,自惭对弟妹教育扶持不够,心甚纠结!长兄如父,愧对他们
至賈母正室,欲行家禮,賈母等俱跪止之。賈妃垂淚,彼此上前廝見…三人滿心皆有許多話,俱說不出,只是嗚咽對泣而已…半日,賈妃方忍悲強笑,安慰道:“當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見人的去處,好容易今日回家,娘兒們這時不說不笑,反倒哭個不了。一會子我去了,又不知多早晚才能一見!”—-情何以堪!!
元妃又向其父說道:“田舍之家,虽齏鹽布帛,终能聚天倫之樂;今雖富貴已極,然骨肉分離,終無意趣!”—-而今多少人离乡背井,为讨生活骨肉分离,尚不如旧时田舍之家!又或者为名为利奔波不已,了无意趣!三五年后,当退出这是非地,乘父母尚健在,女尚在家,妻尚娇艳,享那天伦之乐去者!
少時,點了四出戲:第一出,《豪宴》;第二出,《乞巧》;第三出,《仙緣》;第四出,《離魂》。賈薔忙張羅扮演起來,一個個歌有裂石之音,舞有天魔之態。雖是裝演的形容,卻做盡悲歡的情狀。—-真真难为这些少年尼姑道姑了!真担心其人格分裂,小小的便出世入世几番轮回,演他人悲欢离合!
且說榮寧二府中連日用盡心力,真是人人力倦,各各神疲,又將園中一應陳設動用之物,收拾了兩三天方完。第一個鳳姐事多任重,別人或可偷閑躲靜,獨他是不能脫得的;二則本性要強,不肯落人褒貶,只扎掙着,與無事的人一樣。—-集权领导者之通病!最终可能还骄傲起来:要不是亏得有我……
“我不信他這么壞了腸子。別說我吃了一碗牛奶,就是再比這個值錢的,也是應該的。難道待襲人比我還重?難道他不想想怎么長大了?我的血變了奶,吃的長這么大;如今我吃他碗牛奶,他就生氣了?我偏吃了,看他怎么着!你們看襲人不知怎么樣,那是我手里調理出來的毛丫頭,什么阿物兒!”–李嬷嬷之拖累症
寶玉笑道:“你說的話,怎么叫人答言呢?我不過是贊他好,正配生在這深宅大院里,沒的我們這宗濁物倒生在這里。”襲人道:“他雖沒這樣造化,倒也是嬌生慣養的,我姨父姨娘的寶貝兒是的。如今十七歲,各樣的嫁妝都齊備了,明年就出嫁。”—-不论贫富,孩子都是父母掌上明珠,有时穷人甚至更懂爱孩子!
寶玉聽了,思忖半晌,乃說道:“依你說來說去,是去定了?”襲人道:“去定了。”寶玉聽了,自思道:“誰知這樣一個人,這樣薄情無義呢?”乃嘆道:“早知道都是要去的,我就不該弄了來!臨了剩我一個孤鬼兒!”說着,便賭氣上床睡了。—-都是要去的!有情者能不叹息乎?多情自古伤离别啦!
寶玉道:“……只求你們同看着我,守着我,等我有一日化成了飛灰,--飛灰還不好,灰還有形有跡,還有知識的!等我化成一股輕煙,風一吹就散了的時候兒,你們也管不得我,我也顧不得你們了,憑你們愛那里去就去了。”—-凡有血气者尽都如草,其美荣均如草上之花,草必枯干,花必凋谢,唯主之道永存!
襲人:“……而且背前面后混批評:凡讀書上進的人,你就起個外號兒,叫人家‘祿蠹’;又說:只除了什么“明明德”外就沒書了,都是前人自己不能解聖人之書,便另出己意,混編纂出來的。’……”—-将传统许多读书人称为‘祿蠹’,果然够形象。环顾今日之教育现实,依稀也未改变多少。悲乎!
一面理鬢,笑道:“我有‘奇香’你有‘暖香’沒有?”寶玉見問,一時解不來,因問“什么‘暖香’?”黛玉點頭笑嘆道:“蠢才,蠢才!你有‘玉’,人家就有‘金’來配你;人家有‘冷香’,你就沒有‘暖香’ 去配他?”—估计那时的醋是未经勾兑的,这也是颦儿之心病,世俗之配对意识伤不起啊!
襲人冷笑道:“要為這些事生氣,這屋里一刻還住得了?但只是天長日久,盡着這么鬧,可叫人怎么過呢?你只顧一時為我得罪了人,他們都記在心里,遇着坎兒,說的好說不好聽的,大家什么意思呢?”一面說,一面禁不住流淚,又怕寶玉煩惱,只得勉強忍着。—-做下人实在难,主子为己得罪人,却为之受多少气
“一個做爺的還賴我們!這几個錢連我也瞧不起。前兒和寶二爺頑,他輸了那些也沒着急,下剩的錢還是几個小丫頭子們一搶,他一笑就罷了。”寶釵不等說完,連忙喝住了。賈環道:“我拿什么比寶玉?你們怕他,都和他好,都欺負我不是太太養的!”說着,便哭。—-虽庶出,亦主子,恁小气!恐因无钱大度耶?
寶玉道:“大正月里,哭什么?這里不好,到別處頑去。你天天念書,倒念胡塗了。譬如這件東西不好,橫豎那一件好,就舍了這件取那件,難道你守着這件東西哭會子就好了不成。?你原是要取樂兒,倒招的自己煩惱。還不快去呢。”—-不要为打翻的牛奶哭泣!休要做那祥林嫂,反复自揭伤疤作甚!慎之。
黛玉啐道:“我難道叫你遠他?我成了什么人了呢?我為的是我的心!”寶玉道:“我也為的是我的心。你難道就知道你的心,不知道我的心不成?”—-心!为的是我的心,也为的是你的心。若无心,何来负心?若不负心,何来伤心?若不伤心,何来死心?万念俱灰时,谁还记挂你心我心,却是无心了。
黛玉趕到門前,被寶玉叉手在門框上攔住,笑道:“饒他這一遭兒罷!”黛玉拉着手,說道:“我要饒了云兒,再不活着!”湘云見寶玉攔着門,料黛玉不能出來,便立住腳,笑道:“好姐姐,饒我這遭兒罷!”卻值寶釵來在湘云身背后,也笑道:“我勸你們兩個看寶兄弟面上,都撂開手罷。”–好天真爛漫四冤家!
“寶兄弟那里還有在家的工夫!”寶釵聽說,心中明白。襲人又嘆道:“姐妹們和氣,也有個分寸兒,也沒個黑夜白日鬧的!憑人怎么勸,都是耳旁風。”寶釵聽了,心中暗忖道:“倒別看錯了這個丫頭,聽他說話,倒有些識見。”—-这宝钗和袭人倒惺惺相惜,却实在是无法明白宝玉与黛玉之真性情!属贤妻良母型
焚花散麝,而閨閣始人含其勸矣;戕寶釵之仙姿,灰黛玉之靈竅,喪滅情意,而閨閣之美惡始相類矣。彼含其勸,則無參商之虞矣;戕其仙姿,無戀愛之心矣;灰其靈竅,無才思之情矣。彼釵、玉、花、麝者,皆張其羅而邃其穴,所以迷惑纏陷天下者也。–宝玉趁酒兴续≪南華經》外篇《胠篋》一段,貌似看破许多!
那賈璉只離了鳳姐便要尋事,獨寢了兩夜,十分難熬…小廝…“多姑娘兒”…一綹青絲…一語未了,忽聽鳳姐聲音。賈璉此時松了不是,搶又不是,只叫:“好人,別叫他知道!”—-又好那口,又惧内,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?抑或是天生就是浊物?庭院深深中,多少希奇事!
平兒道:“細細查了,沒少一件兒。”鳳姐又道:“可多什么?”平兒笑道:“不少就罷了,那里還有多出來的分兒?”鳳姐又笑道:“這十几天,難保干淨,或者有相好的丟下什么戒指兒,汗巾兒,也未可定。”一席話,說的賈璉臉都黃了……—-此凤姐果然看管的紧,也算是知夫莫如妻吧?平儿替琏遮掩够艺术!
賈璉見他嬌俏動情,便摟着求歡。平兒奪手跑出來,急的賈璉彎着腰恨道:“死促狹小娼婦兒!一定浪上人的火來,他又跑了!”平兒在窗外笑道:“我浪我的,誰叫你動火?難道圖你舒服?叫他知道了,又不待見我呀!”—-风月宝鑑,照正面还是反面,也是自己选啊。但怎能相信柳下惠兄?他那些事儿恐是传说!
賈璉道:“你不用怕他,等我性子上來,把這醋罐子打個稀爛,他才認的我呢!他防我像防賊的是的;只許他和男人說話,不許我和女人說話。我和女人說話,略近些,他就疑惑;他不論…就都使得了。以后我也不許他見人!”平兒道:“…你行動就是壞心,連我也不放心,別說他呀。”—-身正影直,明暗自分别!
誰想賈母自見寶釵來了,喜他穩重和平,正值他才過第一個生辰,便自己捐資二十兩…備酒戲……定省之余,大家娘兒們說笑時,賈母因問寶釵愛聽何戲,愛吃何物。寶釵深知賈母年老之人,喜熱鬧戲文,愛吃甜爛之物,便總依賈母素喜者說了一遍。賈母更加喜歡。—-宝钗这番心机,岂是那恃才傲人的黛玉能及得?
點戲時,賈母一面先叫寶釵點。寶釵推讓一遍,無法,只得點了一出《西游記》…賈母便特命鳳姐點。鳳姐雖有邢王二夫人在前,但因賈母之命,不敢違拗,且知賈母喜熱鬧,更喜謔笑科諢,便先點了一出,卻是《劉二當衣》。賈母果真更又喜歡,然后便命黛玉點。—-黛玉点什么,石头未记载,当非是贾母喜欢者!
“漫搵英雄淚,相離處士家,謝慈悲,剃度在蓮台下。沒緣法,轉眼分離乍。赤條條,來去無牽掛。那里討煙蓑雨笠卷單行?一任俺芒鞋破缽隨緣化!”寶玉聽了,喜的拍膝搖頭,稱賞不已,又贊寶釵無書不知。—-人不识神的恩典,计划及对世人之爱,坠入悟道参禅陷阱,苦苦寻思不得,甚至自诩狂傲为自由,悲乎
那小旦……鳳姐笑道:“這孩子扮上活像一個人,你們再瞧不出來。”寶釵心內也知道,卻點頭不說,寶玉也點了點頭兒不敢說。湘云便接口道: “我知道,是像林姐姐的模樣兒。”寶玉聽了,忙把湘云瞅了一眼,眾人聽了這話,留神細看,都笑起來了,說:“果然像他!”一時,散了。—-是是否否,可爱云儿!
寶玉…細想自己原為怕他二人惱了,故在中間調停,不料自己反落了兩處的數落,正合着前日所看《南華經》內,“巧者勞而智者憂;無能者無所求,蔬食而遨游,泛若不系之舟。”又曰,“山木自寇,源泉自盜”等句。因此,越想越無趣。—-好个山木自寇,源泉自盗!人在何处骄傲,就在何处跌倒了!关心则乱。
你證我證,心證意證。是無有證,斯可云證。無可云證,是立足境。……無我原非你,從他不解伊,肆行無礙憑來去。茫茫着甚悲愁喜?紛紛說甚親疏密?從前碌碌卻因何?到如今,回頭試想真無趣!—-宝玉参禅,后被黛玉加:‘無立足境,方是干淨。’宝钗引慧能"菩提本非樹…"诗警之。木灵性而金博学,难得
寶玉自己以為覺悟,不想忽被黛玉一問,便不能答;寶釵又比出語錄來:此皆素不見他們所能的。自己想了一想:“原來他們比我的知覺在先,尚未解悟,我如今何必自尋苦惱?”—-帕斯卡尔赌博:自古多少聪明人苦求一生证明神之不存在,另有多少聪明人证明神之存在,我何必再求?只需选择,而我选择神之存在
小太監又下諭道:“眾小姐猜着,不要說出來,每人只暗暗的寫了,一齊封送進去,候娘娘自驗是否。”寶釵聽了,近前一看,是一首七言絕句,并無新奇,口中少不得稱贊,只說難猜,故意尋思,其實一見早猜着了。—-人们喜欢装聪明,却不懂装愚笨的境界。更喜云儿不装的天真烂漫,可惜在斯世,难矣!
大家說笑取樂。往常間只有寶玉長談闊論,今日賈政在這里,便唯唯而已。余者,湘云雖系閨閣弱質,卻素喜談論,今日賈政在席,也自鉗口禁語。黛玉本性嬌懶,不肯多話。寶釵原不妄言輕動,便此時亦是坦然自若。故此一席雖是家常取樂,反見拘束。—-宝玉怕父,云儿受制于礼,颦儿傲然于礼,宝钗则超越礼!
賈母亦知因賈政一人在此所致,酒過三巡,便攆賈政去歇息。賈政亦知賈母之意,攆了他去,好讓他姊妹兄弟們取樂,因陪笑道:“今日原聽見老太太這里大設春燈雅謎,故也備了彩禮酒席,特來入會。何疼孫子孫女之心,便不略賜與兒子半點?”—-隔代亲,信然。贾政亦更喜孙子贾兰。宝玉与其父母,反不甚密。
能使妖魔膽盡摧,身如束帛氣如雷。一聲震得人方恐,回首相看已化灰。(元春灯谜)—-我们原本就是与那空中掌权的争战,有那圣灵的武装,最终定是得胜的。尘土的自然归于尘土,而属灵的却要得救!那能灭身体的,我们不怕,那失去生命的,反而得着,我们是基督的精兵。
天運無功理不窮,有功無運也難逢。因何鎮日紛紛亂?只為陰陽數不通。(迎春灯谜)—-天命之谓性,率性之谓道。我们得救因着信,本乎恩。何必机关算尽误了卿卿性命?世人虚谋筹算,蜗牛头上争雌雄,殊不知均乃虚中之虚,万事均将逝去,唯耶和华的道永存!敬畏神,乃智慧之开端。
階下兒童仰面時,清明妝點最堪宜。游絲一斷渾無力,莫向東風怨別離。(探春灯谜)—-我们是神放到这个世界的风筝,为吸引阶下儿童仰望神恩。却要时时祷告,免得误入迷途。圣灵是那根线,引导我们回归天家。更要警醒,免得被那世上的小学捋将去,再怨东风,已然徒劳,便在外面黑暗中切齿了!
朝罷誰攜兩袖煙?琴邊衾里兩無緣。曉籌不用雞人報,五夜無煩侍女添。焦首朝朝還暮暮,煎心日日復年年。光陰荏苒須當惜,風雨陰晴任變遷。(惜春燈謎)—-“人一切的劳碌,就是他在日光之下的劳碌,有什么益处呢?……这些事都已听见了,总意就是敬畏 神,谨守他的诫命,这是人所当尽的本分。”
“南面而坐,北面而朝。像憂亦憂,像喜亦喜。”(寶玉燈謎)—-我们正像照镜子,看到的也是模糊的自己,直到有一天面对面了,才能真正看清。若镜照斯世,也是幻境,正照反照,均由人心。何须忧?我等乃客旅,难免劳顿,然需满怀盼望。何须喜?沿途纵有美景,也是那更美的投射。
賈政一舉目見寶玉站在跟前,神彩飄逸,秀色奪人…忽又想起賈珠來。再看看王夫人只有這一個親生的兒子,素愛如珍;自己的胡須將已蒼白。因此上,把平日嫌惡寶玉之心不覺減了八九分。—-多少理由,賈政均不应苛刻宝玉。然又指望嫡出子继承振兴家业,胡须皆白,亦为父不易!真真可怜天下父母心!
寶玉問道:“你也是我屋里的人么?”那丫頭笑應道:“是。”寶玉道:“既是這屋里的,我怎么不認得?”那丫頭聽說,便冷笑一聲道:“爺不認得的也多呢,豈止我一個?從來我又不遞茶水,拿東西,眼面前兒的,一件也做不着,那里認得呢?”寶玉道:“你為什么不做眼面前兒的呢?”–多少人默默背后做活!
秋紋兜臉啐了一口道:“沒臉面的下流東西!正經叫你催水去,你說有事,倒叫我們去,你可搶這個巧宗兒。一里一里的,這不上來了嗎?難道我們倒跟不上你么?你也拿鏡子照照,配遞茶遞水不配!”—-丫头的等级也是森严的,接近主子者,受气之余也可颐气指使他人撒气,这名分自然也是要争的。
這小紅雖然是個不諳事體的丫頭,因他原有三分容貌,心內便想向上攀高,每每要在寶玉面前現弄現弄。只是寶玉身邊一干人都是伶牙俐爪的,那里插的下手去?不想今日才有些消息,又遭秋紋等一場惡話,心內早灰了一半。—-有三分容貌,便难耐寂寞,况那些自认十分容貌者?争势夺利,需资本!然也确然不易!
王夫人見賈環下了學,命他去抄《金剛經咒》唪誦。那賈環便來到王夫人炕上坐着,命人點了蠟燭,拿腔做勢的抄寫。一時又叫彩霞倒锺茶來,一時又叫玉釧剪蠟花,又說金釧擋了燈亮兒。眾丫鬟們素日厭惡他,都不答理。—-暴发户式领导嘴脸,虽奉命抄写无甚光彩处,却又拿腔作势,更兼素日惹人厌,偏不自知!
寶玉也來了。見了王夫人,也規規矩矩說了几句話,便命人除去了抹額,脫了袍服,拉了靴子,就一頭滾在王夫人懷里。王夫人便用手摩挲撫弄他。寶玉也扳着王夫人的脖子說長說短的。—-母子情深啦。看的心动,挂一电话给母亲,寒暄几句,却再无少年时撒娇使兴之言语举动,及挂断,惆怅一回,筹划近期归去!
鳳姐笑道:“你給我們家做了媳婦,還虧負你么?”指着寶玉,道:“你瞧瞧,人物兒配不上?門第兒配不上?根基兒家私兒配不上?--那一點兒玷辱你?”黛玉起身便走。寶釵叫道:“顰兒急了,還不回來呢!走了倒沒意思。”—-众人都认定那木石良缘,谁曾想最终偏不尽人意!难怪现代人高呼不再相信爱情!
看看三日的光陰,鳳姐寶玉躺在床上,連氣息都微了。合家都說沒了指望了,忙的將他二人的后事都治備下了。賈母、王夫人、賈璉、平兒、襲人等更哭的死去活來。只有趙姨娘,外面假作憂愁,心中稱願。—-赵姨娘果坏透!闺阁中政治斗争,原不输庙堂之上。妻妾成群固然巍然,却是自寻烦恼处,找小三者慎之!
和尚長嘆一聲,道:“青埂峰下,別來十三載矣!人世光陰,如此迅速,塵緣满日,若似弹指!可羨你當时那段好處:天不拘兮地不羈,心頭無喜亦無悲。却因鍛煉通靈后,便向人間觅是非!可叹今日這番經曆呵:粉漬脂痕污寶光,房櫳日夜困鴛鴦。沉酣一夢終須醒,冤債償清好散場!”–通灵宝玉,不如质朴顽石!
小紅道:“犯不着氣他們。千里搭長棚,沒有個不散的筵席,誰守一輩子呢?不過三年五載,各人干各人的去了,那時誰還管誰呢?”…佳蕙由不得眼圈兒紅了…道:“你這話說的是。昨兒寶玉還說明兒怎么收拾房子,怎么做衣裳,倒像有几百年熬煎似的!”—-世人痴迷,每作百年想,却不知明日如何!迟早要散的
那寶玉便和他說些沒要緊的散話:又說道,誰家的戲子好,誰家的花園好;又告訴他,誰家的丫頭標致,誰家的酒席丰盛;又是誰家有奇貨,又是誰家有異物。那賈芸口里只得順着他說。說了一回,見寶玉有些懶懶的了,便起身告辭。寶玉也不甚留…—-不投机男儿间话题,那么遥远!各躲于自己洞穴,虚与委蛇。
便順着腳,一徑來至一個院門前,看那鳳尾森森,龍吟細細,正是瀟湘館。寶玉信步走入,只見湘簾垂地,悄無人聲。走至窗前,覺得一縷幽香,從碧紗窗中暗暗透出。寶玉便將臉貼在紗窗上看時,耳內忽聽得細細的長嘆了一聲,道:“‘每日家,情思睡昏昏!’”—-至情至性者,偏独困于此寂寥红尘,能不叹乎?
“我的壽禮還沒送來,倒先擾了。”薛蟠道:“可是呢。你明兒來拜壽,打算送什么新鮮物兒?”寶玉道:“我沒有什么送的。若論銀錢穿吃等類的東西,究竟還不是我的;惟有寫一張字,或畫一張畫,這才是我的。”—-什么是我的?即使是那字那画,又怎真是我的?最终不过是赤条条来去而已!唯主之道长存!
黛玉又回思:“雖說是舅母家如同自己家一樣,到底是客邊。如今父母雙亡,無依無靠,現在他家依棲,若是認真慪氣,也覺沒趣!”一面想,一面又滾下淚珠來了。真是回去不是,站着不是,正沒主意,只聽里面一陣笑語之聲,細聽一聽,竟是寶玉寶釵二人。—-依栖客家,偏又心细,自然伤感!我有天家,幸甚!
紫鵑雪雁素日知道黛玉的情性:無事悶坐,不是愁眉,便是長嘆,且好端端的,不知為着什么,常常的便自淚不干的。先時還有人解勸,或怕他思父母,想家鄉,受委屈,用話來寬慰。誰知后來一年一月的,竟是常常如此,把這個樣兒看慣了,也都不理論了。—-久病床前无孝子,也当如是吧?冷暖也唯自知,勿待!
“…嫂子不知道,如今除了我隨手使的這几個丫頭老婆之外,我就怕和別人說話。他們必定把一句話拉長了作兩三截兒,咬文嚼字,拿着腔兒,哼哼唧唧的,急的我冒火,他們那里知道?我們平兒先也是這么着。我就問着他:難道必定裝蚊子哼哼就算美人兒了?說了几遭兒,才好些兒了。”–向领导汇报工作当简洁!
花謝花飛飛滿天,紅消香斷有誰憐?…質本潔來還潔去,不教污淖陷渠溝。爾今死去儂收葬,未卜儂身何日喪?儂今葬花人笑痴,他年葬儂知是誰?試看春殘花漸落,便是紅顏老死時。一朝春盡紅顏老,花落人亡兩不知!–读来让人泪沾襟,不忍不敢评,唯电大洋彼岸妻女,未语心先怜。誓再奔波两载,退隐相厮守!
宝玉…試想林黛玉的花顏月貌,將來亦到無可尋覓之時,寧不心碎腸斷!既黛玉終歸無可尋覓之時,推之于他人,如寶釵襲人等,亦可以到無可尋覓之時矣。寶釵等終歸無可尋覓之時,則自己又安在呢?且自身尚不知何在何往,將來斯處斯園斯花斯柳,又不知當屬誰姓?–生如客旅,孑然来去,时空际遇,纯属偶然!
鳳姐便一揚手,照臉打了個嘴巴,把那小孩子打了一個筋斗,罵道:“小野雜種!往那里跑?”……賈母聽說,忙道:“快帶了那孩子來,別唬着他。小門小戶的孩子,都是嬌生慣養慣了的,那里見過這個勢派?倘或唬着他,倒怪可憐見兒的!他老子娘豈不疼呢?”—-鳳姐果不如贾母宽厚些,修为非一朝一夕之功!
賈珍…喝命啐他。那小廝們都知道賈珍素日性子違拗不得,就有小廝上來向賈蓉臉上啐了一口…那小廝便問賈蓉:“爺還不怕熱,哥兒怎么先涼快去了?”賈蓉垂着手一聲不敢言語。那賈芸賈萍賈芹等聽見了,不但他們慌了,并賈璉賈㻞賈瓊等也都忙了,一個個從牆根兒底下慢慢溜下來。–这招厉害,如同刘备摔子!
寶玉自幼生成來的有一種痴病,所以早存一段心事,只不好說出來,故每每或喜或怒,變盡法子,暗中試探。那黛玉偏生也是個有些痴病的,也每用假情試探,因你也將真心真意瞞起來,我也將真心真意瞞起來,都只用假意試探。如此兩假相逢,終有一真。其間瑣瑣碎碎,難保不有口角之事。—-我猜我猜我猜猜猜!
寶玉的心內想的是……寶玉是這個意思,只口里說不出來。那黛玉心里想着……看官,你道兩個人原是一個心,如此看來,卻都是多生了枝葉,將那求近之心反弄成疏遠之意了。—-心思的速度总是超过语言和行动的速度!总以为对方应明白,总去做业余心理医生!意图、行为和他人感知之间,很难一致,沟通难矣!
襲人…又摸着寶玉的手冰涼,要勸寶玉不哭罷,一則恐寶玉有什么委屈悶在心里,二則又恐薄了黛玉,兩頭兒為難,正是女兒家的心性,不覺也流下淚來。紫鵑一面收拾了吐的藥,一面拿扇子替黛玉輕輕的搧着,見三個人都鴉雀無聲,各自哭各自的,索性也傷起心來,也拿着絹子拭淚。–哭乃解决问题最后最好法子!
誰知這個話傳到寶玉黛玉二人耳內。他二人竟從來沒有聽見過“不是冤家不聚頭”的這句俗語兒,如今忽然得了這句話,好似參禪的一般,都低着頭細嚼這句話的滋味兒,不覺的潸然淚下。雖不曾會面,卻一個在瀟湘館臨風灑淚,一個在怡紅院對月長吁,正是“人居兩地,情發一心”了。—-好让人恼让人慰一句话!
寶玉見了他,就有些戀戀不舍的。悄悄探頭瞧瞧王夫人合着眼,便自己向身邊荷包里帶的香雪潤津丹,掏了一丸出來,向金釧兒嘴里一送。金釧兒也不睜眼,只管噙了…金釧…笑道:“你忙什么?‘金簪兒掉在井里頭,有你的只是有你的’…—-因此金钏果投井,宝玉被暴打!也可作职场性骚扰一典型案例!慎之哉!
襲人從來不曾受過一句大話兒的,今忽見寶玉生氣,踢了他一下子,又當着許多人,又是羞,又是氣,又是疼,真一時置身無地。待要怎么樣,料着寶玉未必是安心踢他,少不得忍着說道:“沒有踢着。還不換衣裳去呢。”—-做下属难,做下属头儿更难,做有情义的下属头儿难上难,袭人这一脚被踢的好让人疼惜!
寶玉一面解衣,一面笑道:“我長了這么大,頭一遭兒生氣打人,不想偏偏兒就碰見你了!”襲人一面忍痛換衣裳,一面笑道:“我是個起頭兒的人,也不論事大事小,是好是歹,自然也該從我起。但只是別說打了我,明日順了手,只管打起別人來。”–下属头儿受上司的气,还得忍痛宽慰他,并保护好其他下下属!
話說襲人見了自己吐的鮮血在地,也就冷了半截。想着往日常聽人說,少年吐血,年月不保,縱然命長,終是廢人了。想起此言,不覺將素日想着后來爭榮夸耀之心,盡皆灰了,眼中不覺的滴下淚來。—-向死而生,知道人生如花草必凋零,方能放下争荣夸耀之心!但人在年轻力壮,高歌猛进时,怎能明白此理?!
寶玉見寶釵淡淡的,也不和他說話,自知是昨日的原故。王夫人見寶玉沒精打彩…越發不理他。黛玉見寶玉懶懶的,只當是他…心中不受用,形容也就懶懶的。鳳姐…知道王夫人不喜歡,自己如何敢說笑?也就隨着王夫人的氣色行事,更覺淡淡的。迎春姐妹見眾人沒意思,也都沒意思了。因此,大家坐一坐,就散了。
那黛玉天性喜散不喜聚……他說:“人有聚就有散,聚時喜歡,到散時豈不清冷?既清冷則生感傷,所以不如倒是不聚的好。比如那花兒開的時候兒叫人愛,到謝的時候兒便增了許多惆悵,所以倒是不開的好。”故此,人以為歡喜時,他反以為悲慟。—-为道日损,一分分减将去。毕竟,相濡以沫,不如相忘于江湖!
那寶玉的情性只願人常聚不散,花常開不謝;及到筵散花謝,雖有萬種悲傷,也就沒奈何了。因此,今日之筵,大家無興散了,黛玉還不覺怎么着,倒是寶玉心中悶悶不樂,回至房中,長吁短嘆。—-为学日益,一点点添将来。虽然花开人聚热闹极,却难免谢幕时分没奈何!
襲人…忙趕過來向寶玉道:“好好兒的,又怎么了?可是我說的:一時我不到,就有事故兒?”晴雯冷笑道:“姐姐既會說,就該早來呀,省了我們惹的生氣。自古以來,就只是你一個人會伏侍,我們原不會伏侍。因為你伏侍的好,為什么昨兒才挨窩心腳啊!我們不會伏侍的,明日還不知犯什么罪呢!”–木秀于林!
寶玉笑道:“你愛砸就砸。這些東西原不過是借人所用,你愛這樣,我愛那樣,各自性情。比如那扇子,原是搧的,你要撕着頑兒也可以使得,只是別生氣時拿他出氣;就如杯槃,原是盛東西的,你歡喜聽那一聲響,就故意砸了,也是使得的,只別在氣頭兒上拿他出氣。這就是愛物了。”—-勿役于物!亦勿役于世。
湘云笑道:“還是這個性兒改不了。如今大了,你就不願意去考舉人進士的,也該常會會這些為官作宦的,談講談講那些仕途經濟,也好將來應酬事務,日后也有個正經朋友。讓你成年家只在我們隊里,攪的出些什么來?”寶玉聽了大覺逆耳,便道:“姑娘請別的屋里坐坐罷,我這里仔細腌腌了你這樣知經濟的人!”
寶玉瞅了半天,方說道:“你放心!”黛玉聽了,怔了半天……寶玉點頭嘆道:“好妹妹!你別哄我。你真不明白這話,不但我素日白用了心,且連你素日待我的心也都辜負了。你皆因總是不放心的原故,才弄了一身的病了。但凡寬慰些,這病也不得一日重似一日了!”—-你放心!何等样厚重三个字。心病最难治!
黛玉…竟有萬句言語,滿心要說,只是半個字也不能吐出,只管怔怔的瞅着他。此時寶玉心中也有萬句言詞,不知一時從那一句說起,卻也怔怔的瞅着黛玉…黛玉一面拭淚,一面將手推開,說道:“有什么可說的?你的話,我都知道了。”—-言语确是苍白,爱人之间何须言语?我知主爱我,一声叹息即是祷告。
王夫人連忙抱住哭道:“老爺雖然應當管教兒子,也要看夫妻分上!我如今已五十歲的人,只這個孽障,必定苦苦的以他為法,我也不敢深勸。今日越發要弄死他,豈不是有意絕我呢?既要勒死他,索性先勒死我,再勒死他!我們娘兒們不如一同死了,在陰司里也得個依靠!”—-慈母!类似此幕我亲见多矣,感动!
賈政…道:“兒子管他也為的是光宗耀祖。老太太這話,兒子如何當的起?”賈母聽說,便啐了一口說道:“我說了一句話,你就禁不起;你那樣下死手的板子,難道寶玉兒就禁的起了?你說教訓兒子是光宗耀祖,當日你父親怎么教訓你來着?”說着,也不覺淚往下流。—-看的我好想念外婆!想起儿时常寻她庇护!
寶玉…將疼痛早已丟在九霄云外去了。想道:“我不過挨了几下打,他們一個個就有這些憐惜之態,令人可親可敬!假若我一時竟別有大故,他們還不知何等悲感呢!既是他們這樣,我便一時死了,得他們如此,一生事業,縱然盡付東流,也無足嘆惜了。”—-得如此死法,也倒不枉了!然知死后有盼望,则又更好!
此時黛玉雖不是嚎啕大哭,然越是這等無聲之泣,氣噎喉堵,更覺利害。聽了寶玉這些話,心中提起萬句言詞,要說時卻不能說得半句,半天方抽抽噎噎的道:“你可都改了罷!”寶玉聽說,便長嘆一聲道:“你放心。別說這樣話。我便為這些人死了,也情願的!”—-要黛玉说出那句话,真真难为她,可见爱之切!
薛蟠…也因正在氣頭兒上,未曾想話之輕重,便道:“好妹妹,你不用和我鬧,我早知道你的心了。從先媽媽和我說:你這金鎖要揀有玉的才可配。你留了心,見寶玉有那勞什子,你自然如今行動護着他。”—-却原来很多心照不宣潜规则,那木石之缘生生是竹篮打水!突然很怜那无父无母无兄无弟寄人篱下之颦儿!
不覺又想起《西廂記》中所云“幽僻處可有人行?點蒼苔白露泠泠”二句來:因暗暗的嘆道:“雙文雖然命薄,尚有孀母弱弟;今日我黛玉之薄命,一并連孀母弱弟俱無!”…那鸚哥便長嘆一聲,竟大似黛玉素日吁嗟音韻。接着念道:“儂今葬花人笑痴,他年葬儂知是誰?”—-这鹦哥当听过多少次这诗句之叹息!
寶玉笑道:“……這些姐妹里頭也只鳳姐姐和林妹妹可疼了。”賈母道:“提起姐妹,不是我當着姨太太的面奉承,千真萬真,從我們家里四個女孩兒算起,都不如寶丫頭。”…王夫人忙又笑道:“老太太時常背地里和我說寶丫頭好,這倒不是假話。”寶玉勾着賈母,原為要贊黛玉…—-突然很觉得木石之可怜可惜!
那兩個婆子見沒人了,一行走,一行談論。這一個笑道:“怪道有人說他們家的寶玉是相貌好,里頭胡塗,中看不中吃。果然竟有些呆氣!他自己燙了手,倒問別人疼不疼,這可不是呆了嗎?”—-世俗所谓聪明者,怎解得那些性情中人的傻气呆气?!
“……看見燕子,就和燕子說話;河里看見了魚,就和魚兒說話;見了星星、月亮,他不是長吁短嘆的,就是咕咕噥噥的。且一點剛性兒也沒有,連那些毛丫頭的氣都受到了。愛惜起東西來,連個線頭兒都是好的;糟蹋起來,那怕值千值萬,都不管了。”—-当初在伊甸时,万物均由亚当命名,且人与自然可对话!
寶玉看鶯兒打絡子…道:“我常和你花大姐姐說:明兒也不知那一個有造化的消受你們主兒兩個呢!”鶯兒笑道:“你還不知我們姑娘有几樣世上的人沒有的好處呢,模樣兒還在其次。”…正說着…寶釵來了…寶釵笑道:“這有什么趣兒?倒不如打個絡子,把玉絡上呢。”—-那玉的络子,终由黛玉的换成了宝钗的!
或如寶釵輩有時見機勸導,反生起氣來,只說:“好好的一個清淨潔白女子,也學的釣名沽譽,入了國賊祿鬼之流!這總是前人無故生事,立意造言,原為引導后世的須眉濁物;不想我生不幸,亦且瓊閨繡閣中亦染此風,真真有負天地鐘靈毓秀之德了!”…
或如寶釵輩有時見機勸導,反生起氣來,只說:“好好的一個清淨潔白女子,也學的釣名沽譽,入了國賊祿鬼之流!這總是前人無故生事,立意造言,原為引導后世的須眉濁物;不想我生不幸,亦且瓊閨繡閣中亦染此風,真真有負天地鐘靈毓秀之德了!”—-叹自古多少读书人,成了那禄鬼!且多少女人劝夫觅封侯!
王夫人想了半日,向鳳姐道:“明兒挑一個丫頭送給老太太使喚,補襲人,把襲人的一分裁了。把我每月的月例二十兩銀子里,拿出二兩銀子一弔錢來給襲人去。以后凡事有趙姨娘周姨娘的,也有襲人的,只是襲人的這一分都從我的分例上勻出來,不必動官中的就是了。”—-可怜天下慈母心!袭人也是真心赢真心!
薛姨媽道:“…那孩子模樣兒不用說,只是他那行事兒的大方,見人說話兒和氣里頭帶着剛硬要強,倒實在難得的。”王夫人含淚道:“你們那里知道襲人那孩子的好處?比我的寶玉還強十倍呢!寶玉果然有造化,能夠得他長長遠遠的伏侍一輩子,也就罷了!”—-我的宝玉!那孩子千样好,偏不是我的!情何以堪!
寶玉笑道:“人誰不死?只要死的好。那些須眉濁物只聽見‘文死諫’‘武死戰’這二死是大丈夫的名節,便只管胡鬧起來。那里知道有昏君方有死諫之臣,只顧他邀名,猛拚一死,將來置君父于何地?必定有刀兵,方有死戰,他只顧圖汗馬之功,猛拚一死,將來棄國于何地?”—-如此灼见,羞煞多少沽名钓誉者!
“…比如我此時若果有造化,趁着你們都在眼前,我就死了,再能夠你們哭我的眼淚流成大河,把我的尸首漂起來,送到那鴉雀不到的幽僻去處,隨風化了,自此,再不托生為人:這就是我死的得時了!”—-可惜宝玉不识得主,不知死后更美的光景以及那属天的喜乐,便无那信心和盼望。虽说的潇洒,却难掩凄凉!
“这个月的月钱,我们奶奶早已支了,放给人使呢。等别处的利钱收了来,凑齐了才放呢…”袭人道:“难道他还短钱使,还没个足厌?…”平儿笑道:“何曾不是呢。这几年拿着这一项银子,翻出有几百来了。他的公费月例又使不着,十两八两零碎攒了放出去,只他这梯己利钱,一年不到,上千的银子呢。”
周瑞张材两家的因笑道:“姑娘今儿脸上有些春色,眼圈儿都红了。”平儿笑道:“可不是。我原是不吃的,大奶奶和姑娘们只是拉着死灌,不得已喝了两盅,脸就红了。”张材家的笑道:“我倒想着要吃呢,又没人让我。明儿再有人请姑娘,可带了我去罢。”—-吃出身份,吃出面子,吃出关系,吃出利益,吃乎?
周瑞家的道:“早起我就看见那螃蟹了,一斤只好秤两个三个。这么三大篓,想是有七八十斤呢。”周瑞家的道:“若是上上下下只怕还不够。”平儿道:“那里够,不过都是有名儿的吃两个子。那些散众的,也有摸得着的,也有摸不着的。”—-所以,人当然都想去成为那有名的,此乃儒家礼教等级制之核心也!
贾母又笑道:“我才听见凤哥儿说,你带了好些瓜菜来,叫他快收拾去了,我正想个地里现撷的瓜儿菜儿吃。外头买的,不像你们田地里的好吃。”刘姥姥笑道:“这是野意儿,不过吃个新鲜。依我们想鱼肉吃,只是吃不起。”—-姥姥啊,还是少吃地沟油煎炒的,瘦肉精喂养的肉为妙!那野意儿才让人羡慕嫉妒恨!
…商議給史湘云還席。寶玉因說:“我有個主意。既沒有外客,吃的東西也別定了樣數,誰素日愛吃的,揀樣兒做几樣。也不必按桌席,每人跟前擺一張高几,各人愛吃的東西一兩樣,再一個十錦攢心盒子,自斟壺。豈不別致?”—-这宝玉推崇自助餐,欲打破围餐排位之礼数,回归个性之自由!尤喜这自斟壶提议!
鸳鸯笑道:“天天咱们说外头老爷们吃酒吃饭都有一个篾片相公,拿他取笑儿。咱们今儿也得了一个女篾片了。”李纨是个厚道人,听了不解。凤姐儿却知是说的是刘姥姥了,也笑说道:“咱们今儿就拿他取个笑儿。”二人便如此这般的商议。—-今之饭局或其他社交是否也存或需清客?是否正以另一形式出现
贾母素日吃饭,皆有小丫鬟在旁边,拿着漱盂麈尾巾帕之物。如今鸳鸯是不当这差的了,今日鸳鸯偏接过麈尾来拂着。丫鬟们知道他要撮弄刘姥姥,便躲开让他。—-丫鬟也要分出等次,人们才有个奔头!多年的媳妇就是要熬她,及至她自己做了婆婆,又去熬媳妇,人生如此轮回!又见儒家礼教之威武,悲乎!
凤姐儿忙笑道:“你可别多心,才刚不过大家取笑儿。”一言未了,鸳鸯也进来笑道:“姥姥别恼,我给你老人家赔个不是。”刘姥姥笑道:“姑娘说那里话,咱们哄着老太太开个心儿,可有什么恼的!你先嘱咐我,我就明白了,不过大家取个笑儿。我要心里恼,也就不说了。”—-其实姥姥老江湖般心里明了着呢!
鸳鸯便问:“今儿剩的菜不少,都那去了?”婆子们道:“都还没散呢,在这里等着一齐散与他们吃。”鸳鸯道:“他们吃不了这些,挑两碗给二奶奶屋里平丫头送去。”凤姐儿道:“他早吃了饭了,不用给他。”鸳鸯道:“他不吃了,喂你们的猫。”—-他们吃不了这些,你们猫才吃得了!why?猫曰:我娘是……
探春素喜阔朗,这三间屋子并不曾隔断。……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《烟雨图》,左右挂着一副对联,乃是颜鲁公墨迹,其词云:烟霞闲骨格,泉石野生涯。—-四姐妹中,尤欣赏探春。这烟雨图联之意境,着实让人羡慕。等再红尘中几年后,真要去寻点野生涯了!
及进了房屋,雪洞一般,一色玩器全无,案上只有一个土定瓶中供着数枝菊花,并两部书,茶奁茶杯而已。床上只吊着青纱帐幔,衾褥也十分朴素。……贾母摇头道:“使不得。虽然他省事,倘或来一个亲戚,看着不象;二则年轻的姑娘们,房里这样素净,也忌讳……”—-年轻人就该生机活泼些! 何必少年老成!
仍将前番自己常日吃茶的那只绿玉斗来斟与宝玉。宝玉笑道:“常言‘世法平等’,他两个就用那样古玩奇珍,我就是个俗器了。”妙玉道:“这是俗器?不是我说狂话,只怕你家里未必找的出这么一个俗器来呢。”—-妙玉如此洁癖,为人又孤傲,偏愿与宝玉共用一茶杯!羡煞。然现实中我还是怕与洁癖者共处!
宝玉喜的忙道:“吃的了。”妙玉笑道:“你虽吃的了,也没这些茶糟蹋。岂不闻‘一杯为品,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,三杯便是饮牛饮骡了’。你吃这一海便成什么?”说的宝钗、黛玉、宝玉都笑了—-这品茶确是学问。又忆起与@谁知三四五 品茶之时光。另,妙语之评论让我想到很多人将红酒当白酒豪饮之状!
凤姐儿笑道:“……我这大姐儿时常肯病,也不知是个什么原故。”刘姥姥道“这也有的事。富贵人家养的孩子多太娇嫩,自然禁不得一些儿委曲;再他小人儿家,过于尊贵了,也禁不起。以后姑奶奶少疼他些就好了。”—-富贵病多,也是有的。自小在地里冻着饿着的孩子,体质更佳。大概是打小就产生了抗体吧?
(宝钗劝黛玉)男人们读书不明理,尚且不如不读书的好,何况你我。就连作诗写字等事,原不是你我分内之事,究竟也不是男人分内之事。 男人们读书明理,辅国治民,这便好了。只是如今并不听见有这样的人,读了书倒更坏了。这是书误了他,可惜他也把书遭塌了,所以竟不如耕种买卖,倒没有什么大害处。
宝钗笑道:“世上的话,到了凤丫头嘴里也就尽了。幸而凤丫头不认得字,不大通,不过一概是市俗取笑。更有颦儿这促狭嘴,他用‘春秋’的法子,将市俗的粗话,撮其要,删其繁,再加润色比方出来,一句是一句。这‘母蝗虫’三字,把昨儿那些形景都现出来了…”—-当前多少所谓大师们用国学幌子谈势利事!
贾母笑着把方才一席话(凑份子为凤姐过生)说与众人听了。众人谁不凑这趣儿?再也有和凤姐儿好的,有情愿这样的;有畏惧凤姐儿的,巴不得来奉承的:况且都是拿的出来的,所以一闻此言,都欣然应诺。—-何况是贾母提议加持的!关键还是都是拿的出来的!凑份子,凑的可不仅仅是份子。
林之孝家的回说:“这是我们底下人的银子,凑了先送过来。老太太和太太们的还没有呢。”……尤氏笑骂道:“小蹄子们,专会记得这些没要紧的话。昨儿不过老太太一时高兴,故意的要学那小家子凑分子,你们就记得,到了你们嘴里当正经的说…”—-上面一时高兴玩笑,下面却当作正经去应对了,领导者慎之!
(凤姐答应为李执交分子后作弊不交)尤氏道:“昨儿你在人跟前作人,今儿又来和我赖,这个断不依你。我只和老太太要去。”凤姐儿笑道:“我看你利害。明儿有了事,我也‘丁是丁卯是卯’的,你也别抱怨。”尤氏笑道:“你一般的也怕。不看你素日孝敬我,我才是不依你呢。”—-怕了丁卯,于是有投名状!
展眼已是九月初二日,园中人都打听得尤氏办得十分热闹,不但有戏,连耍百戏并说书的男女先儿全有,都打点取乐顽耍。李纨又向众姊妹道:“今儿是正经社日,可别忘了。宝玉也不来,想必他只图热闹,把清雅就丢开了。”—-近日奔波上课,课余玩ipad游戏,间或呼三五学子三国杀,只图热闹丢了清雅,罪过。
宝玉道:“我素日因恨俗人不知原故,混供神混盖庙,这都是当日有钱的老公们和那些有钱的愚妇们听见有个神,就盖起庙来供着,也不知那神是何人,因听些野史小说,便信真了。比如这水仙庵里面因供的是洛神,故名水仙庵,殊不知古来并没有个洛神,那原是曹子建的谎话,谁知这起愚人就塑了像供着。”—-顶
探春道:“你虽不会作,也不要你作……”凤姐儿笑道:“你们别哄我,我猜着了,那里是请我作监社御史!分明是叫我作个进钱的铜商。你们弄什么社,必是要轮流作东道的。你们的月钱不够花了,想出这个法子来拗了我去,好和我要钱。可是这个主意?”—-现代很多商人仗着有银子而去附庸风雅者有木有?
凤姐笑道:“这是什么话,我不入社花几个钱,不成了大观园的反叛了,还想在这里吃饭不成?明儿一早就到任,下马拜了印,先放下五十两银子给你们慢慢作会社东道。过后几天,我又不作诗作文,只不过是个俗人罢了。‘监察’也罢,不‘监察’也罢,有了钱了,你们还撵出我来!”—-如今很多组织名誉会长!
黛玉叹道:”….那些底下的婆子丫头们,未免不嫌我太多事了。你看这里这些人,因见老太太多疼了宝玉和凤丫头两个,他们尚虎视眈眈,背地里言三语四的,何况于我?况我又不是他们这里正经主子,原是无依无靠投奔了来的,他们已经多嫌着我了。如今我还不知进退,何苦叫他们咒我?”–被领导疼也很无奈啊!
黛玉(对宝钗)道:“你如何比我?你又有母亲,又有哥哥,这里又有买卖地土,家里又仍旧有房有地。你不过是亲戚的情分,白住了这里,一应大小事情,又不沾他们一文半个,要走就走了。我是一无所有,吃穿用度,一草一纸,皆是和他们家的姑娘一样,那起小人岂有不多嫌的。”—-有依赖便无自由!可怜颦儿
(邢夫人对鸳鸯)".……你这一进去了,进门就开了脸,就封你姨娘,又体面,又尊贵。你又是个要强的人,俗语说的,‘金子终得金子换’,谁知竟被老爷看重了你。如今这一来,你可遂了素日志大心高的愿了,也堵一堵那些嫌你的人的嘴。"—-素日志大心高者,确有钻营欲上达作给他人看的。鸳鸯却不,顶之
鸳鸯向平儿道:“这是咱们好,比如袭人、琥珀、素云、紫鹃、彩霞、玉钏儿、麝月、翠墨,跟了史姑娘去的翠缕,死了的可人和金钏,去了的茜雪,连上你我,这十来个人,从小儿什么话儿不说?什么事儿不作?这如今因都大了,各自干各自的去了…”—-想念少时无话不说的玩伴了,而今真真各自干各自的去了!
鸳鸯冷笑道:“……若是老太太归西去了,他横竖还有三年的孝呢,没个娘才死了他先纳小老婆的!等过三年,知道又是怎么个光景,那时再说。纵到了至急为难,我剪了头发作姑子去;不然,还有一死。一辈子不嫁男人,又怎么样?乐得干净呢!”—-还有一死,是弱势者坚强的选择,是强势者无法剥夺的,悲壮哉
(鸳鸯骂他嫂子)"你快夹着屄嘴离了这里.……怪道成日家羡慕人家女儿作了小老婆了,一家子都仗着他横行霸道的,一家子都成了小老婆了!看的眼热了,也把我送在火坑里去。我若得脸呢,你们外头横行霸道,自己就封自己是舅爷了。我若不得脸败了时,你们把忘八脖子一缩,生死由我。”—-好骂!痛快!